有时候亚当会梦见过去(2 / 2)
过了一会儿,亚当开始逃亡,梦并不能随心所欲,他又回到了刚离开实验室的日子。
他一路跑,一路杀,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要去哪里。一架战斗机将他从空中击落,砸穿两栋高楼,摔进第三栋。飞行能力再次故障,他得快点跑出射程外。亚当努力站起来,踉跄了一下,重重倒了回去。
那些攻击并不能伤到亚当,他只是非常累,得花一半力气挣扎着别陷入昏睡。深空实验室的人追得很紧,每次亚当以为自己能够脱身,追兵总是会出现。武器换了一茬又一茬,其他试验品被空投下来与他战斗,跑得越久,他越怀疑这只是一场室外实验。
他决不可以在这里入睡,他也不能真的睡着,血与火的气味煽动得他几乎发狂。实验室给了他一个灵敏的鼻子,一些高层人士灵光一现:嘿,让我们加点象征意义,让武器追逐战争怎么样?从此他学会了分辨上百公里外的鲜血、硝烟和人类的恐惧。恐惧是什么味道?或许是某种信息素吧,亚当也说不出来,像在电击中学会嗅探毒品的小白鼠,哪怕已经失去被调试的记忆,他的身体还是拥有条件反射。
现在,血与火与恐惧的气味从四面八方传来,到处都是攻击讯号,没有被指定的攻击目标,所以整个世界都是敌人。他无法停下,不能回去,不可以休息,有几个瞬间亚当想念培养仓。
那个人就在此刻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在逃跑,唯有他走向亚当,黑皮鞋踏在瓦砾上,镇定得好似走向会议而非战场。亚当对他龇牙咆哮,他说:“请先不要离开,他们在前面等你。”
他拿出了一些证据,梦中这部分模糊一片,亚当忘掉了许多细节。他只记得这个人衣冠楚楚、戴着眼镜、浅金色背头,年轻的约书亚站在几步之外,闻起来并不恐惧。
这是个傻瓜吗?难道他不知道,亚当伸出手就能杀了他?约书亚点头致意:“我来这里证明我的诚意。当然,如果你想的话,我站得多远都难逃一死。”
他审视着亚当,眼中的热切如此熟悉,让亚当想得到命令又想打碎那张脸。哈哈,一双实验员的眼睛!
几米距离消失在眨眼间,亚当倏地扑倒对方,露出一个满是牙齿的笑容。看见亚当逼近的时候,每个实验员都会惊慌失措,与之前判若两人。服从命令,停下来!他们哭喊,但应服从的管理员在哪里呢?亚当找到了藏在镇定外壳里的伪装者,那些披着管理员外皮的懦夫。当亚当把他们从皮肤里挖出来,有那么多鲜血与震悚,没错,不是管理员,只有目标。
手掌下的心跳变得如此之快,他能看见惧怕即将出现的迹象。约书亚的呼吸又轻又浅,瞳孔迅速扩张,他额上渗出细小的汗水,然则没有恐慌。
一点也没有,没有血,没有刺鼻的攻击诱饵。他闻起来像岩兰草与树苔,香氛、须后水、破碎大楼的烟尘、汗水、信息素……稍后亚当的脑子会为【约书亚】这一条目归档,而那一刻他只是控制不住地俯下身去,埋在对方颈窝深深吸气。
好安静啊,就像无穷无尽的爆炸声突然远去,他又缩回了无人打扰的容器。约书亚闻上去甘澈清静、从容稳定、存在感足够强烈,只要专注于他,那些无休无止的、让亚当疲于奔命的触发器就会淡入背景。
“近看真是,”约书亚喃喃自语,“非常美丽。”
美丽,噢,亚当听得懂夸奖。伤口愈合得非常漂亮,骨骼融合得很美观,看看这些细胞生长的方式,简直精美绝伦!当然啦,亚当是完美的!他抬起下巴,接受这天经地义的赞美。约书亚笑起来,带着实验员的狂热与他们没有的超凡镇定,他说:“你需要站起来,跟我走。”
谁允许他发号施令?亚当皱眉瞪他,想知道这疯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正在雷区跳舞。他们对视,在那双清醒的绿眼睛前,亚当反应过来,这个人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一时被这念头所慑,任由对方站起来,伸手将他扶起。“来吧,带你去安全的地方。”约书亚柔声道。亚当双腿发软,被睡意重锤着脑袋,跟着走了好几步才回过神来。他生涩地开口:“你要,什么?”
“一些帮助。”约书亚说,“我想,我们可以互惠互助。”
他说:“我需要你,正如你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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