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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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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微妙的自由,好像他的骨血,他的躯体髮丝都被热烈燃起的大火烧成了漫天飘飞的絮状灰烬,沾上湖水的那刻就会骤然沉没,融化成四散的尘埃。

送货的马车夫杰斯托在缇利尔森林边缘发现一个浑身血污的年轻女孩,失魂落魄地缓慢行走着,两隻手间攥着什么。

他吓得不轻,又联想到森林里经常有狼群出没,就小心扶着她坐上货车,给她一块擦拭用的毛巾,说带她回缇利尔城里治疗。女孩点了点头,他才坐回马背上,驾车都驾得小心轻柔了不少。

西德尼一边擦拭身上的血,一边安慰自己到了缇利尔城就离龙堡不远了。勉强擦干净后,她向后靠了靠,坐在软绵绵的稻草上,嗅着那点让人安心的阳光气息蜷起身体抱住两膝。

她摊开掌心,露出沾满血液依旧闪烁着的银光。

「就要到了。」西德尼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她瘪起嘴,洩愤似地戳着掌心里的银光,「你看看你让我受了多少伤。」

戳着戳着,指尖在银环内侧触到了一点凹凸不平的地方。西德尼心臟剧烈地跳起来,小心摸索,不放过任何细节。看似杂乱的刻痕在指尖有序地排列,谱写成段,她一个一个辨出字母,按次序拼凑起来,发现那是一个单词。

准确来说,是一个名字。

马车夫一直忧心忡忡地捕捉着车上的响动,发现那姑娘只是自己一个人神经质地自言自语,可是某一刻言语声消沉下去,仿佛沉进了湖底。另一些声音像溺水者的呼吸气泡一样冒了上来。

像压抑已久,像突然释怀,人鱼把头埋进两膝,手臂交缠起来,眼泪终于崩溃似地流了下来。

马车夫这时听清了,她在哽咽,泣不成声,还夹杂一点潮湿絮语。

「我现在明明……那么想见你。」

掉进湖里那刻,俘获伊格尼兹的不是自由的飘然快感,而是窒息感和冰冷的湖水。

水怪没来袭击他,他的身体就在倒置宇宙般的幽邃湖水里不断下沉,仿佛一颗死去的星辰。浓浓的睡意从全身每个毛孔侵入灵魂,他忽然觉得在这时休息一下也不错,于是安静地闭上眼开始小憩。

疼痛和嘈杂的呼喊都随流水逝去了,伊格尼兹逐渐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他在这时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贴着海面游动的鲸群和漂浮的发光水母,一条小人鱼在起伏的海浪间游来游去,然后俯身潜下,朝他游过来。

她有着柔软曼妙的身体,尾巴摆动带出的串串气泡洒在被月光照透的海水里格外漂亮。她还有着月光一样皎洁的皮肤,流光溢彩的鳞片,水草般失重漂浮不定的金髮。她一点点靠近他,穿过游弋的深蓝暗流和律动的光影,脸两侧的肌肤下浮出柔和的蔷薇色,捧住他的面颊将嘴唇贴近。

理智告诉伊格尼兹这不是梦,他眼前的西德尼只可能是善于蛊惑人的河妖製造的虚像。

可当他的人鱼、他原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的人鱼带着这样诱惑的神色靠近他时,世界上其他一切都失了色彩,变成虚无的灰白。他轻轻搂住她,亲吻她的嘴唇,和平常一样,温柔地引导她进行一场细緻湿漉的交缠舔舐。偶尔抽出来轻轻摩挲着,聆听她因呼吸不稳而一小声一小声发出的可爱轻喘。

伊格尼兹接着吻她,在她唇上咬出潮湿绮丽的水色,直到她胳膊绕到后方剖出他的心臟也没停下来。得手后的河妖变回真实的模样,准备从他怀里抽身离去,却被他用一隻手扼断了脖子。

为什么要变回去呢?

伊格尼兹叹息着扔开手中的尸体。

越沉越深,储存水晶从怀里飘出,水晶里所有物品都掉了出来,四散在幽邃的湖底。

书,雕像,失重地在湖里起伏飘荡,在暗流里跳起舞来。最后飘出来的不是试剂、植物或仪器,而是一本空白却满盛着人鱼心事的书。

书散了架,一页页像空中散落的扑克牌一样四处漂浮,失重地将他包围。在他周身,在他头顶,几乎充盈了整个空洞广袤的湖底,又几乎挡住了远处已经变成一个小光点的月亮。

那些花,那些贝壳,那些水晶,书里有缥缈的歌声,成群的水母,最绵长的烟火节,永远悬在海平线上的落日。人鱼少女所钟爱的一切都藏在里面,此刻正浮沉着包围他。

伊格尼兹在湖底无声地笑起来,血液流逝,而湖水补入。

最后一切都暗下去,只留下很远处的月亮,在密不透风的黑暗里凿出一个小小的孔,洩露出些许光亮。

被囚禁多年的野兽终于咬碎了最后一道枷锁,他自由了。

到达缇利尔城时,车夫杰托斯将车上的女孩扶下来。她擦干净血污后原来有一张白皙端正的面孔,身上的裙子样式复杂用料精良,让人觉得她应该是位家境富裕的小姐,却不知怎么会沦落成这样。蓝眼睛睁开,像剧作家笔下最纯洁无辜的林中鹿一样,以无害却警惕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接触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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