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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雪上一支蒿(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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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化了的市街,再也不会有人烟的气息,只听新老板跟他道:

“哎,最近定棺材的人多,你最好也预备一副,别到时候我这死人铺也叫人烧没了,那你我可就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德保回去后跟云停说了这件事,云停不以为意,笑说,他就是诓你买他家棺材罢了!又不只是他一家做棺材,现在备什么?没的晦气!德保想到徐凤街的凄凉之景,叹气道,药店难保,人也难说。你当然是不怕的,我得为我自己备了,就是不去他家,也得去别家备了。云停从床上翻起身来,揽着德保道,你怎么这样悲观了?要我说,就算北京城要打仗,你也不用怕,跟我去苏州吧,嗯?我娘催我几次了,还要给我寻姑娘家呢!你跟我回去,我跟她明说,我们就搬出去住,好么?

德保望着他笑了笑,只当他说些痴言疯语,是被什么冲昏头脑了。德保说,云停哥,那你先答应我去帮我买棺材。云停转着脑子想了想,买就买,当然不赖。于是拍下定金,说好日子就去拿。

云停叫人抬了棺材放在德保药房后,德保去瞧的时候大吃一惊,说这么大的棺材!你是有钱不怕烧啊!云停笑着搂着他细吻,说怕什么怕,不就一口棺材嘛,你看,可以躺两个人呢!跟个床似的!在里面也能做,做不做?云停说笑间挑逗德保,德保却猛地一把推开他,有些决绝地:

“云停,你这是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不就是口大点儿的棺材吗?”云停间德保莫名生气,顿觉不解。

“你不要胡作非为!棺材当然是一人一口了!”

“好好好,听你的,我明天去跟他还,好么好么?”云停急着去哄,说这算什么事,大大小小,就为口棺材。再说,这东西几十年都不一定用得上!德保心里却不安,他见得多了,不是更坚强,而是更担惊受怕起来,骨子被逼得软弱,他怕世事不安,终是在劫难逃。心里一下激荡起来,他搂紧云停的脖子求欢,要他把他撞得四分五裂、哀哀地哭喊求饶才好,这样他就不用去想徐凤街那些可怕的焦糊的肉身,不知谁还能辨认出他们昔日的样貌……

云停拿着棺材铺开的票,本是要自己去换的,结果临出门的时候见旧宅遣人来喊他回去,说太太在苏州传了急信过来,叫他回去务必看一眼呢。云停厌恶,正在踌躇的功夫,德保却说,云停哥,你去吧,不能做不孝的人,不能跟我一样。

棺材铺的老板骂骂咧咧的,死活不愿换,说两个人死比一个人死便宜多了!不要白不要!他急着处理不了自家的棺材跑不了路,又贪财又惜命的。德保执意如此,老板就给换了,临交割的时候,死寂沉沉的徐凤街忽然轰隆隆活了起来,街头一群愤慨的学生摇旗呐喊着朝这边来:“滥杀无辜!严惩不贷!”声音震天,把德保跟老板都震了一下,死气的棺材也都被撼动了,随即一溜儿警察上街,横冲直撞,警车猛地冲向学生,把人飞快地碾扁撞碎了,随即掏出手枪来对着手无寸铁的学生啪啪地打枪。血一样的世界,众人没料到悍夫如此奸邪冷血,皆惊呼惨叫,四散逃窜。仍有执着的不怕死的,扯着烂掉的横幅还在真臂高呼:

“滥杀无辜!严惩不贷!苍天在上!还我中华!”

旋即“砰砰”两声枪响,领头的胸腔给子弹凿开了,血跟水龙头没拧紧似的喷出,就重重倒在棺材铺前,倒在德保他们眼前。

老板吓得脸铁青,一个猛子把德保推了出去,德保就重栽在那学生的尸体上,温热,还残存活人的体温。他吓坏了,跟着惊叫哭喊的人群一起往来时的路上跑,他隐隐在人群中看到给他记账的小童的身影,但又不确定那就是他,没等他确认,那小小的学生就被几弹击穿了胸腹,哗啦啦地淌血,没跑几步就死了。他就再也没法去确认那孩子是不是小童,正惊惶的当口儿,子弹扫射而来,他只感到左臂“噗”地响了一声,还未感受到痛就血流不止,随后他就感觉胳膊不听使唤,木木的像是打麻药入了骨头。

云停回宅见信上说,母亲病危,速回苏州。他当下狠狠一震,没想到任性的下场如此。他才思忖这件事,没想到德保血淋淋地回来了。云停惦记着母亲的病,又心焦德保,他急得要死。当晚带人去医院看,好在没伤到骨头,只是子弹打穿了肌肉,养一养就没什么要害。云停自责,想说还好人活着,不然他也得一道儿死了。德保就笑他,说胡说什么,你我已算是幸运的了,快不要难过了。

云停见德保无恙,这才艰难地跟德保开口,说他得回苏州去几天,母亲可能不行了,他得料理她的丧事,他本是想问德保要不要跟他一起的,自此一去就不返了,但是看着德保的伤又忍了再忍。不愿牵累他叫他跟着自己奔波,德保说,你去吧,这么大的事,你不能不去!云停握着他的手不想撒开,只道:

“德保,我就去七天肯定回来了,你得好好地等我,我跟人说一声叫他们……”

德保摇头打断他道:

“你且去吧,这回学生跟宪兵一闹,徐凤街肯定要息事宁人一段时间,我今天还看了有人在街上巡逻呢,不碍事的。等你回来,说什么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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