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艺不卖身(2 / 2)
没的叫人伤心!当年我将你从长安城门捡回带在身边,如今细数竟也有了二十年。这么些年下来,我心里早当你是儿子一般亲的存在,没想到在你心里却是如此生分,竟说出什么主又什么仆的浑话来!照理说,我原不该说这话的,但你要说起来,我就不得不多一嘴了——这要真论起主仆之分,你现在和我一桌用饭,那也是极不合规矩的!”
冷清秋被海棠妈妈这话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顿了半秒,海棠妈妈转而又软声笑道:“其实这又是何必呢?清秋,你我相识一场,情分总归是有的,现在搞得这样剑拔弩张,不论对你还是对我,都是没有好处的。”
“情分?呵!情分!”冷清秋道:“海棠妈妈,情分都是讲给外人听的话,现下里没有外人,你这话也用不着拿出来说给我听。你和我,是没有情分可讲的,有的只是长达二十年的权钱利益!”
海棠妈妈被这话甩在脸上,当下脸色也气的煞白,道:“冷清秋,你说这话的时候可得拎清楚了,当年要不是我把你从长安城门捡回来,你现在早不知饿死在哪条街了,焉能还有今日这般光景?!”
冷清秋气极反笑道:“海棠妈妈,也请你说这话的时候拎清楚了。当年你确实把我从长安城门救了回来不错,但这二十年来,我卖身于你,没有一天是白吃白喝过的!出演经费,所得打赏,最后全部都入了你口袋,我分毫未得。经年累积,已逾数千。天大的恩情,也早该偿还完了!”
这冷清秋看着一副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想到怼起海棠妈妈来也是一套接一套的,直将海棠妈妈气得脸颊两边的软肉簌簌抖动,一口气提在喉咙,半天都吐不出来。
过了半晌,海棠妈妈喉咙那口恶气方才舒缓了些许,只是脸色却仍旧不大好,却听她语气骤缓道:“清秋,你是个聪明人,也读过不少书,大道理自然比我这等俗人知道得多。你我恩情剩有几分尚且不知,但到底我们还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如今天香阁势头正大,我若是因此而倒,你也绝不会好过。”
海棠妈妈这是把话撂明白了,她就是死了,也绝对要把冷清秋拉下一块儿死。我一面当着我的背景板一面留神听着,心里直呼过瘾,想道,这妓院的老鸨和花魁积怨已久,两人明刀暗枪,精彩程度倒不比现代八点狗血档要少。
冷清秋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海棠妈妈续道:“只要你的卖身契一日在我手里,这儿便一日没有你说话的余地。我原先念着往日几分薄情,本不想将这事儿拿出来说的,但你既把话逼到这份儿上,也休怪我海棠妈妈无情了。”顿了下,她又道:“我已替你同贤王约在了七日后见面,这几天你便好好准备,想想怎么能将贤王伺候舒心罢。”
说罢,海棠妈妈便起身扭着她那肥硕的身子离开了。
而留在原地的冷清秋面色已接近惨白,原就冷清清的一个人,现在更是冻得像个冰块儿。
来这里几天,我虽然没有说完全掌握这里的信息,但一些事情我大体还是知道些的。
这儿是扬州城,菊香苑原是扬州最炙手可热的一家小倌馆,鼎盛之时,每日宾客满座,风头无两。花魁冷清秋更是大明星一般的存在,他与别人不同,只卖艺不卖身,每日只负责弹弹琴吟吟诗就好,可就是这样,还是有不少王公子弟豪掷千金都换不来见他一面。
可惜这菊香苑好景不长,大约是前年的时候,隔壁看了家同位小倌馆的天香阁,专走火辣色情、胆大露骨的风格,听说直着身板走进去的人,出来以后这腰就没能有再直起过的。这招吧虽然俗是俗了点,但按捺不住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啊!这样一搞,客人还真就被吸引过去了。
客人都跑隔壁去了,菊香苑是一天比一天冷清,直到现在,偌大的菊香苑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除了里头的人,就再没有别的人踏进门一步。为了维持生计,还特地将后院的一块草坪开出来种地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一来就要挑粪种菜的原因。
我听完刚才海棠妈妈和冷清秋所有的话,再结合现实情况,也算大致将事情捋明白了。
这菊香苑再像现在这样下去,不用多久一定就会面临倒闭,海棠妈妈现在是力挽狂澜,试图最后再拼一把,约了贤王在七日后见面,欲让冷清秋这清官儿献身于贤王,以讨得欢心,拉个靠山,好叫菊香苑东山再起。
那冷清秋卖艺不卖身都这么多年了,性子又是个极为清高傲气的主,一听海棠妈妈要他委身于人,那肯定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啊!于是乎,就有了以上那一大段的明争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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