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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也不会有人看我……”

房间里温度很舒适,但小敏的肩头、颈窝仍有细细的虚汗,他胸前的小珠显出孕产者特有的深色,在此时尤为苍白平坦的身体上很惹眼,像一张白纸上滴了两朵墨花。

“我好像是透明的。所有人进来都是问孩子怎么样了,千千睡得好不好,千千有没有吃够奶……这么多天来,你是第一个没有先看孩子的。”

少晗下意识地看向房间一侧的婴儿区。刚刚他的注意力全被小敏的憔悴形容占据,简直忘了孩子的事。婴儿的生活空间由玻璃门隔着,方便父亲随时关注孩子的状态,也能避免成人们交谈惊醒婴儿。

“不管怎么说,衣服还是要穿。”他在床边的置物架上找到干净衣物,拿了一件短晨袍,盖在小敏肩上,“不只是会不会受凉的问题。你需要找回做人的感觉。”

生产者遭遇的一切,他不能体会,但可以想象。通常情况下绝对隐私的下体,在这一天里被许多陌生人观察、碰触,尽管他们是敬业的医护人员,是来保护人的健康和安全,被打破的尊严却无法由善意或必要性简单弥补。如果安全只是人最基本的需要,为此付出的尊严是否太廉价了?

许多人在经历这个过程后会短暂地放弃关于尊严的信念,忽然不再理解维护隐私的意义,不再注意外表,对语言交流感到抗拒。那也许是人一生中最接近他们的野兽祖先的时刻。

“你的身体不是工具,你不是孩子的附属品,让别人也记得这一点。”少晗为他的年幼童兄系好衣带。

所以服饰对于人类如此重要。脆弱而执着的尊严守卫,是我们生来并不孤独的证据。

他抽走小敏膝上的书,才看到封面是《商标权论》。他不知道小敏是学法律的,也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在校怀孕生子的学生,一般是那种随便混个家政科之类的学历、急于毕业嫁人的类型吧。他反省自己的刻板印象,又在心里把少聃骂了一遍,拖累在校生的学业,混账东西。

“在这里还看书,太用功了吧。”少晗说着,把那本专业书放回床头书架上,为刚刚说的话感到略微心虚,毕竟他自己上学时候就是度假也带着书的做派。

“我不想延期毕业。论文要用的参考书我都带来了……”

“这个暑假你先好好休息。你现在恍恍惚惚的,看书也记不住,等身体恢复了,再专心学习,不差这一点时间。”

“嗯。”小敏顺从地点了点头。

“对了,我哥呢?还有我爸,他们怎么没在?”

小敏抬起细细的手臂指向窗外,“他们在海边。”

少晗听了有点冒火,暂时告别小敏,径直冲下楼去,找护士问了去海边的出口怎么走。他在通向沙滩的台阶上停住,不想让今天穿的浅口皮鞋灌进沙子,就脱了鞋,一手提着包,一手提着鞋,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细沙走过去。他的生父秦夫人和兄长少聃坐在阳伞下,少聃一身彩色的夏威夷衬衫和沙滩裤,父亲则是白色的亚麻休闲装,两人中间的矮桌上放着一壶血红的花果茶。少晗看他们这个悠闲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桃桃!你来了。”少聃对他招手,“坐啊。”

“我不坐。”他压着怒气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喝茶,让小敏一个人关在房里像坐牢一样,不抑郁才怪了!”

“他不是一个人啊,有孩子啊,还有护士。”

“小敏家里人呢?”

“孩子刚出生那两天来过了。”

“然后呢?就走了?”

“对啊,这附近没有经济酒店,让人家留下也不合适嘛,他们家条件你也知道。”

少晗一听这话,火更大了,“这个钱不应该你们出吗!”

“桃桃,”他父亲这时才慢悠悠地开口,“咱们家的钱也不是树上长的啊。叫你来看孩子的,没人请你主持工作,别那么自我中心。”

秦夫人气色不错,脸上架着一副浅红色的太阳镜;他在丧夫后依旧俗保持短发形象,尽管头发已近全白,精心打理下倒有一份与年轻人不同的优雅。一个Alpha孙儿是他长久以来的期望,看得出他对现状相当满意。

少晗不想和父亲吵架,用命令的眼光盯着少聃,“你跟我过来,走。”

少聃没有反抗,陪他原路走回门口,在他用台阶下的活水池冲洗裸足时,替他拎着包和鞋子。有护士体贴地拿来浴巾和一次性拖鞋,少晗道了谢,但还是穿回自己的鞋。

“你带泳衣没有?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有很漂亮的珊瑚,我可以带你去。”少聃用那种小学生郊游的兴奋口吻说。

少晗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兄长,好像忽然懂了这些调养中心选址的意义:让陪产家属有得玩,他们才愿意留在生产者身边。

“你怎么不去陪小敏?”

“他和孩子的事,我又帮不上忙。那么多医生护士围着照顾他,我去了说不定还给人家添乱。”

“少找借口。”

“我觉得小敏也不想让我陪着,他都不怎么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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