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冷眼旁观(1 / 2)
今年立冬的早晨如往昔一样曦曦曜曜,却有不一样的冷风扑面。
昨夜下过一场小雨后,樟树毛叶泛着薄薄的银泽,青石板的寒意从厚厚一层絮棉的靴底传来。
蒲回的脑海浮现当年刚来蒲家大宅时候的情景,那会明明是初秋,干燥的风直直穿透布衣,刺入皮肉,才十五岁的他除了孤身一人,身无长物,前途未卜。面对一众同宗族人的轻视以及主母杨氏刮在身上的眼刀,只能茫然的停在祠堂前。
走到这最后一步,身前如履薄冰,身后是饥饿与风雪。
大喜过望后的紧张伴随恐惧袭来,脚趾暗暗与平整的地面较劲,双眼执着地望着近在眼前的阔门宽槛……
躯体渐入冷意,蒲回睇了一眼身上因节日而穿着的雪青色银丝扶风交领绸质长袍,开口唤身旁的随从柏大同入屋内取来一件厚毡玄色斗篷裹上。
另一名随从秦风辞适时的禀告:“大少爷,太太今日还是未出房门半步,只有大夫入内院,风寒似乎久治未愈。”
蒲回系着带子的白净手掌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道:“今日循例过去请安。”
杨氏向来强势,突然转‘示弱’的手段有点不习惯了。陷阱设在去给她请安的途中,还是屋里,是明着来掠夺还是暗着出绊子?这几日的虚与委蛇,然始终没有出手,他只得绷紧神经以待。
蒲回的‘便宜’父亲五个妻妾只出三女,终其一生都没有诞下一子,偏巧让养在外室的甘氏悄悄怀上了他。虽说生下了蒲家唯一的血脉,可甘氏不过乐伎出身的贱户,加上有杨氏家族的钳制。蒲父想着一方面难过家室宗族这一关,一方面贱子养在外头也能好过些,省了打压。
可惜没想到后至重病缠身,身子骨每况愈下,膝下也没有一个儿子继后香灯,这才不情愿的提起流落在外头的私生子。与蒲老太太商议后,最终不得不扶植蒲回入门。
甘氏早在蒲回四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生父少有探看,留下的一个刘婆子居心不良,平日里不少虐待蒲回,蒲父每月寄来的银子被她敛起,主子的衣食皆是节少,哪怕打骂也是常事。
稚子不堪承受,经年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流离浪荡在街头,见过不少三教九流的腌臜手段,学尽了市井之气。磕磕碰碰过了十一载,苦不堪言,直至被蒲父寻回。
蒲回回门后,蒲父撑着病入膏肓的躯体,早早替他立了嗣,行过冠礼,就待拟定儿媳妇入嫁后,尽快上手持家。
可蒲回出身不好,又目不识丁,举止粗鄙,有心人只要稍微散播一些他年少流浪时的流言蜚语,名声臭了哪里还有正经人家愿意把女儿许配过来。后来蒲回才知乃是杨氏所为,蒲父还在时她就经常下暗桩了。
兴许是不舍得红尘俗世,也可能是放心不下,蒲父终是撑了三年才油尽灯枯。
蒲老爷生前经营的是整个江南远近闻名的鸿途酒家,祖上几辈传下来的酿酒技术,招牌头花独门“烧雪酒”的秘方,以及十二处在城外的田产庄子都保留在蒲老太太的手里。蒲回得了一点钱帛还有一间当铺,尚算能生息的不动产;而杨氏只有些财物傍身,更是恨得咬碎了牙。
蒲老爷一走,蒲回尚未成家立室,未有过多的主权。杨氏直接插手到他的院中,打发了不少老爷用下来的旧人,安置自己的人进去。
下毒陷害、雇人暗杀……各种各样的危险蒲回都尝试过,幸亏他是在摸爬打滚的环境成长,倘若是自小养在府里,早就不知要暴毙几回。
像蒲家这样普通的富家门户,在繁荣的涪陵城不知有遍布多少。比不得高门大户,凡事给你查个水落石出,哪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谋害嗣子。
蒲回从回门那一刻起明白到,想要安然无恙,防护是坐以待毙的做法,一旦有时机合适就得主动出击。
他遣散了杨氏安排的那些奴仆,习惯凡事亲力亲为,在江湖里发掘有身手本领的亲信随从,先保证到人身安全。
其次,费心打理并没有多少古玩价值的当铺,闷声不扬跟着老师傅学习市景。蒲父之所以其他产业不动,独独把当铺拨出来,就是让他从这里开始试手。毕竟生意经是无法完全传授的,典当行能接触各形各色的人物,尤为摸索到更多行商的门道。
最后,用剩下的时间去读书习文,修身养性,改掉以前吊儿郎当的一切坏习惯,或者说是隐藏……
蒲回已行过冠礼,自然是不会跟杨氏一起住在主院。跨院在二折铅白色石阶小路后,茶花灌木连绵成一片片苍翠的矮从,碧绿的池塘里各色锦鲤偶尔会聚在一个角度,状似人类的抱团取暖。
婆子和婢女似乎习惯了这个时间段他会出现,几乎是他前脚走出来,正房屋角下的人齐刷刷的扫过来一眼。
“奴婢见过大少爷。”婢女们目不斜视,屈膝行礼。
“嗯。”蒲回习惯的回以点头,温和至极。
蒲回跟着婢女入内,两名随从留在屋外。他捏着袖子,略一迟疑后,甫才端着一颗心进去。
杨氏躺卧在侧间的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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