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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白简之寻师不成遇佳人 柳德卿轻生未果思报恩(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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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斜,湖边小路上有个汉子拖着一挂独轮小车,车板上捆着包裹、书笈,车尾坐了个小秀才。

“相公,还有多远啊?”

“再有十里吧,”秀才答道,“你走快些,咱们天黑之前就能见着先生。”

这秀才姓白,名瑭,字简之,年有一十九,东郊白家庄人士。拉车的汉子名叫二虎,是这白秀才的书童,虽说模样孔武,年纪不过十六岁。

白简之先前在村里跟随一位赵姓先生读书,才应过今年这一科,未有所获,他父亲怪先生无能,要另寻良师,打发他去城中书馆拜一位王姓先生。

简之尚未成家,也不念男女之事,因偏好南风,在乡邻中有个相好的男孩,乳名大虎,名字听来憨莽,实是个娇俏少年。大虎听说他要出门求学,便打发自家兄弟二虎给他做个书童,交代说:别人家公子都带着童仆,你孤身一个多寒酸;叫我兄弟跟去伺候你,人前有个门面,人后也有个照应。

简之感他好意,捧了那张俊脸亲了又亲,两人在屋后悄声弄了一会儿,临别还掉了几滴泪。只可惜这二虎,但要有他兄长一半的样貌、一半的机灵,也算个拿得出手的随从了。

正走着,二虎皱眉道:“相公,你这行李怎的越发重了?”简之是偷偷坐上车的,二虎不知他偷懒,还当车上只有行李。

简之又诓他说:“蠢材。不是行李重了,是你走了一整天,体力不比刚出门时。”

“说得也是。”

二虎说着停了脚步,车板向后一倒,把个白简之掉在车辙里。二虎回过头来,见他跌倒,大惑不解,“相公你怎的坐在路上?”又一拍脑袋:“怪我蠢,相公也走了一天,想也累了,一起歇歇吧。”

简之不好说真话,脸上苦笑,心下着恼。二虎搀他起来,两人往路边去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

“二虎,你看,我给你改个名字可好?咱们姓白的人家是不该取这虎字的,不当心招了过堂白虎,要惹祸进门的。我给你改个文雅的字,到了人家书馆里呼来唤去也好听,你看改作‘素心’怎样?”

二虎摇头道:“不改。”

“改嘛。”

“不改。我爷爷取的名,怎么改得?”

简之说不动他,只好作罢。两人歇了一会儿,又再上路了。王先生的书馆在湖畔山头上,待他两人爬上山去,天已黑透了,远望见一豆小灯,循着光才算找到书馆大门。简之吩咐二虎前去叩门,开门的是个身量不大的书童,灯下看颇有几分姿色。

简之上前一步,说:“东郊生员白茂林之子白瑭,前来拜谒先生。”说罢恭恭敬敬递上白父亲笔信,那童子却不肯接,“先生已睡了。天亮再来吧。”说着便要关门。

二虎听了动起怒来:“我同我家相公爬这么高来,难道还要再爬下去?好歹让我们进去歇歇!”吓得那童子直要关门。

简之心里把二虎骂了几遍,拦开这蠢材,自己赔笑道:“我们主从两个赶了一天路,人困马乏,烦请小哥哥通融一下,让我们先进去落个脚。家父同王先生本是旧识,先生应不会拒我于门外。”

那童子听他嘴甜,口风也松动了,“先进来吧。”

简之问:“小哥哥怎么称呼?”

“芳冰。”

“劳烦芳冰哥哥带路了。”

那童子听了他的话,掩嘴笑了,神态有些风骚的意思,“叫芳冰就是了。哥哥前哥哥后的,大相公不要折杀我了。”

“礼多些总不妨的。”简之仍做恭敬姿态,心想着什么时候可弄一弄这个芳冰。

馆内四下清静,学生们大约都歇息了,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

简之小声叹道:“考得出人的地方果然不一样,还有人夜读呢。”

小芳冰把嘴一撇,道:“那屋里是徐相公,夜夜这样点灯熬油,觉也不睡,哪是读书,怕要成仙了。”

简之他们由芳冰领着,去了东院一间空房,房间窄小,看样子闲置已久,里面一股灰土味。芳冰说待天亮着人打扫,叫他们先将就一夜,留下一盏烛灯就出去了。二虎在地上摊开铺盖就要睡。简之往那床上一坐,摸了满手灰尘。

二虎躺平了问他:“相公,你不睡么?”

简之没有睡意,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想托五公子照料,让自己舒舒心,二虎在房里又不好行事。

“你睡吧,我出去走走。”

他出了屋,在后园里乱走,见有一扇小门开着,便顺门而出,想透口气。院外山风清凉,天上一勾新月,薄光似有却无。

正走着,忽觉脚下一塌,差点滑下去,停步细一看,这山间竟还有个野湖。简之心说好险,这夜半无人,万一落水,连个能救的也没有。

本是出来散心,谁料踩了一脚泥水,心更烦了。他转身要往回返,才发现这湖边还有另一人。那人影独立于月下,看不清样貌,只见得衣袂随风翻动。

简之怕人落水,对着他身影喊道:“兄台,这前面有水,你要当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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