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帐中(1 / 2)
陆尚书的独子被退婚了。
这件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陆尚书是三十多年前的探花郎,因为容貌清俊,曾在琼林宴上被那时的昭阳公主一见钟情,公主登时立誓,非卿不嫁,却终究未能如愿。
一来是本朝律例,金榜三甲不得尚公主;二来嘛,却是陆尚书自己的意思。
今上行事不羁,向来不屑陈规,又十分疼爱女儿,曾在席上笑言:“若卿有意,也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不料陆尚书当即变色,跪拜殿前,垂手施仪:“学生在家乡已有发妻。为供学生读书,内人主持家事,操劳多年,如今及第,学生却万万不敢做背信弃义之人。”
这话说得不留余地,如此一来,即便是圣上,也不好再提。大约是陆探花的直白言辞触怒了龙颜,论封定职的时候,陆探花只得了个偏远县令的官职,数日之后便匆匆赴任。据说,离京那日,昭阳公主还前往城楼遥遥相送。
陆探花的专一守义与公主的痴心长情,成为过去的一段美谈。
时光更替,一去经年,今上变成了先帝,公主早已嫁作人妇。陆探花在地方上勤勉为官,一步一个脚印,终于是在不惑之年,重回京城。
当年往事被重新提起,不免有人好奇:那位发妻究竟是何等神仙人物,令陆探花不惜拂了皇上和公主的面子?
结果让人大失所望。这位发妻陈氏,样貌普通,姿色寻常,在京城这样佳丽云集的地方,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又怎么能和金枝玉叶的公主相比?众人纷纷扼腕,为这样一个平庸女子开罪至尊,断送了自己近十年的仕途,实在是不值当。
不过,好在新帝不计前尘,广用贤才,陆探花这颗蒙尘明珠,也终于大放异彩。陆探花擢升尚书之位,仕途光明坦荡,有不少人往尚书府送去娇婢美妾以作讨好,却被陆尚书断然拒绝。
“此生与夫人相守,足矣。”
小桃粗着嗓子模仿男子声音,挤眉瞪眼,故作深情,学得十分滑稽。
榻上美人扑哧一笑,绫罗轻扇掩去容颜,只露一双含情妙目,眼中春光流转,勾魂摄魄。
“陆尚书的声音哪像你扮得这么难听。”美人连声音也是美的,仿佛昆山玉碎,芙蓉泣露——只可惜,却是个男子。
“罢了,说回这位陆小公子吧。”
小桃微微一鞠:“得令。”
“陆尚书夫妇虽然举案齐眉,恩爱甚笃,可是成婚多年,却没有任何子嗣。陆尚书不愿纳妾,陆夫人便只好整日的求医问药,求神拜佛,那几年间,京城上下,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来,据说是青鸣山的某位散游高人路过指点,卜下一卦,点化了陆尚书,他才终于在不惑之年当了父亲,有了这位陆小公子。”
美人拨了拨扇尾的玉坠,若有所思:“你可知道那卜卦言说的是什么?”
小桃得意一笑:“当然给您打听到了——‘命由天定,缘在人为;西行百里,鹿淮山去’。”
扇子轻叩于案,思离合上眼睛,悠悠叹道:“看来这缘分,是与我的缘分呢。”
*
玄武大街上,一个红衣少女正策马狂奔,看那方向,要去的地方竟然是一片着名的花柳之地。
少女正是昭阳长公主幺女,退婚风波的当事人,徐韫宜。
徐韫宜因为私自退婚的事情,被长公主狠狠训斥了一通,憋着一肚子气往思离所在的合欢楼赶。耳边还回荡着母亲的怒语:“为了一个下贱的男妓背弃与陆家的婚约,成何体统!”
听到心上人被母亲恶语相向,徐韫宜气得口不择言:“你自己当年嫁不到陆家,现在便要女儿嫁到陆家,京城里的人全都在看咱们家的笑话,这又是什么体统?何况,思离才不是什么下贱妓子,他是天底下最美最好的人,陆缘那个呆瓜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想及此处,徐韫宜怒火更炙,重重挥鞭,加快速度,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赶到了合欢楼。
合欢楼的老鸨是认得徐韫宜的,毕竟这位贵客可没少在这里一掷千金。若在平时,老鸨必然笑脸相迎将徐韫宜引去思离所住的楼阁,只是今日嘛——
“小郡主,真是不巧,思离今日不见客。”
徐韫宜刚一进门,便引来楼中人的大把目光。
她略为僵硬地故作不觉,语气却难免不耐烦:“我包了思离整个月,难道你们还给他安排其他客人?”
徐韫宜手中长鞭振地,激起一声巨响,吓得老鸨花容失色,连忙解释:“不不不,当然不是!我们怎么敢让思离接待其他客人呢?是思离今日身体不舒服,不想见客。小郡主昨日不也说今天不会来么——”
徐韫宜挥手打断:“别废话,我今天必须见思离一面,赶紧带我过去。”
这位小郡主是被从小宠到大的人,敢在闹市策马,敢进出秦楼楚馆,甚至还敢背着父母直接退婚,天底下,怕是再没有她不敢的事。虽然思离也是个厉害角色,但老鸨现在更怕眼前这条鞭子落在身上的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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