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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薛琮待不下去了,提前下了班。

他坐在车里,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又似被庞杂的思绪冲击到短路,想了很多。司机在前方尽职尽责地开着车,无话,薛琮的视线透过下午的车窗,穿透稀薄的尘埃雾气。

有一家卖电器的商店的透明橱窗正对着街道,数十种不同型号、大小的显示屏面对着来往的车辆行人。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动物世界。

黄褐色的狮子们围走在干枯,滚烫,焦灰的地面。草叶被灼得昏黄。隔了几米远的橱窗外面,树冠纷乱地膨胀,枝杈直指天空,繁盛的绿叶密密麻麻地挨挤在一块儿,树干下的杂草也疯了似的生长,一日一个高度。

车停了,前方是红绿灯。屏幕里的狮子们在炎炎蒸腾的热气中奔走,盯上了前方的一头水牛。雄狮站在原地,头颅偏向战场。雌狮们加快了速度,炮弹一样冲上去,追击着看中的猎物。

前方的车辆开始移动,透明的橱窗缓慢地加速着向后退去。薛琮最后一瞥,受惊的水牛一脚踢开了雌狮大张的嘴巴,锋利的米黄色牙齿和它擦肩而过。逃过一劫。

雌狮们瞪着越跑越远的幸运儿,喷吐着热气蔫蔫儿地返回。准备挨饿。

富有生气的,浓绿的,闷热的,焦躁的,颓丧的夏季来临了。

薛琮呼出一口夏天的风,被聒噪的蝉鸣刺得耳朵疼。

宣琅的午饭刚做好,还未摆进饭盒里,就听见了门口的动静。他警惕地举着锅铲走出来,薛琮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目光潮汐似的卷上了他。

宣琅有些惊讶,随即想到了什么,赶忙问他:“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我去给你拿。”

薛琮不说话。光明给他提供了绝佳的掩体,因为有光便生成了影。他盯着宣琅看了好一会儿,颤动的睫毛下掩着隐约带着不顾一切的狂热情绪。

“薛琮?”

他这才开口,道:“没有,想你了就回来了。”

宣琅一笑,锅铲也没放下,将人拉到身前,踮起脚尖啄了啄。末了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跑了,声音留下来:“你回来得刚刚好,我去盛饭。”

薛琮吃东西的频率和往常一样,宣琅却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最近很忙吗?”

“嗯?”薛琮停下筷子,“还好。”

他观察着宣琅脸上的表情,“想我了?”

宣琅点点头,舔了下下唇,“嗯,想了,每天醒来你都不在。”话似在抱怨,却带着撒娇般的柔婉声线。

薛琮的筷子一用力,戳进了一块儿煎牛肉。他提起了上午的事:“今天你父亲来了。”

“他找你干什么?”宣琅的脸色冷下去,“又是想给那个私生子走关系?”

宣琅那么讨厌宣承乾除了他是父亲和母亲决裂的最后一环,还因为对方学习的是和自己母亲一样的小提琴。他生物学上的父亲似乎在培养孩子上给两人定下了如出一辙的人生规划。尽管宣承乾那么多年从来无法光明正大地带着他“宣家子弟”地身份标牌行走在人前,男人还是按照类似的规划同样试图将宣承乾也培养成一块儿漂亮的招牌。或许在他选择了让自己的私生子学习自己的原配最拿手的乐器时,就将宣承乾视为了自己的“后手”,随时可以将逐渐不按照他的规划走下去的宣琅换下去。

宣家破产后,他只剩下了一个宣承乾,更不可能放弃了。

“差不多,被我警告了。”薛琮提这茬的意义不在此,没有多说,只道,“他还说了一件事。”

“嗯,他说了什么?”

“你打算出国深造,”薛琮的心跳有些重,“是真的吗?”

“嗯,是有这个想法,你前段时间事情多,我就没有提。”宣琅回道,“有关申请的回复邮件估计快下来了,还不一定能通过呢。”

薛琮对他的水平很有信心,心底一沉。

“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一话被他吞下去,在这个时候说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胡搅蛮缠。

“喝口水吧。”薛琮给他倒了杯茶。

黄绿色的液体见了底,他若无其事地拿起杯子又给宣琅添了一杯。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当然不会,”对坐的人笑容和往常一样好看,“我的家在这边啊。”

骗子。

薛琮的嘴唇动了动。

两年,可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明天和意外可能同时来到,薛琮接受不了任何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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