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一根冰棍(1 / 1)
1999/一根冰棍
1999
周见翻过身,“啪”地一下,抬起手,蚊子的血在竹凉席上蔓延出一小块斑痕。再转过手腕,果然手掌心上也残留着蚊子的残肢和血迹。她一个伏地挺身,抓起桌上的纸巾清理干净这一片凶杀现场,又将“吱呀吱呀”叫个不停的风扇再调大了一档。
听见隔壁房门拉开的声音,她心里默数,“三、二、一——”一还没数完,房门就被推开了。房门拉开的缝隙中挤进少年逐渐抽条的身体,少年有着一张和她乍看不像细看五官却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少年是比她大两岁的哥哥,周叙。
“我等下去超市一趟,你有什么要买的吗?”变声期的声音说不上好听,带着一点喑哑。
“我要吃冰棍!”周见翻了几个身,这天气,实在太闷热了。
门再次被合上,随即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周叙和爷爷喊了几句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出去买东西之类的话就出门了,世界再次归于寂静,只有风扇吱呀吱呀的声音和外面夏蝉吱呀吱呀的声音。
周见作业摆在桌子上,基本还没有动。但她只是仰躺在床上,跟着哼唱随声听里的歌曲。“眼睁睁的看着你,却无能为力,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周见有一种本事,就是发起呆来可以进入玄幻小说里那种化境,关闭掉身体的视知觉。于是她的胳膊猛然感受到一阵冰意时,她才被拉回现实世界。现实世界里,周叙坐在了她床边,周叙和她的胳膊之间躺着一支还在吱吱冒着凉气的冰棍,上面已经结起了一层白霜。
周见手脚并用从床上爬起来,飞快除去冰棍的包装,塞进嘴里。骤然的凉气冰得她牙齿一痛,又立马将冰棍吐出,舌头还像小狗一样伸出来晾晾,恢复一下正常的人体温度。周叙见她这个样子笑得眼睛弯弯,察觉到她甩过来的怒颜,又只得低下头哧哧地笑她。
“我也要吃。”周叙就着周见的手直接把她舔舐过的部分咬进嘴里,周见生了恶作剧的心思,手上用力,将冰棍往周叙嘴里猛地一塞。周叙被这满口的冰呛住,于是低下头,将满口的冰倾向周见的脸颊。冰凉湿润的触觉从脸颊一路滑到下巴,冰凉火热。
周见不甘示弱,立马像兔子一样扑上前,欲将周叙的手反剪。少年此时已然有力量积蓄,几番搏斗之下,还是叫周叙占了上风。但是周见抓过冰棍的手直接从周叙的T恤底下钻上去,趁周叙不备,周见一口咬上了周叙的脖颈。
周叙不动了,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呼吸声、吱呀吱呀的电扇、吱呀吱呀的夏蝉。周见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了朋友家里的猫咪,也是这样,在被人抓住后颈以后,就仿佛被拿住了命门,任凭之前再怎样凶神恶煞、龇牙咧嘴,在此刻也只能任人宰割。周见觉得,周叙就是这只猫咪。
直到听见越来越重的脚步声,两人才猛地分开。周见抓回了那支在打斗过程中不幸跌在周叙腿上的冰棍,可怜的冰棍在闷热的蒸烤下,它的透明的血淌了竹凉席一片。
门打开,这次是他们俩的爷爷,周山泽。老头子尽管头发已白,身子骨却健朗得很。他斜着眼睛看了看这屋里的狼藉,周见心里一跳,每次爷爷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她总要因为“女孩子家家没有收拾”被骂。出乎意料的,爷爷开口说:“过两天我要去市里有点事情,你们俩好好在家里呆着,别乱跑,好好做作业。”
好的好的,知道啦爷爷——这是周见。
乖巧地点头,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完全不见刚刚与周见博弈的顽劣。他的手擦过淌着冰棍水的腿,黏糊糊、湿答答。——这是周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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