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为他心中的道(2 / 2)
家主简至阳偶然拜读,自感远不如先生,当即隐退,将小说家尽托于先生之手。”
说到这里,大岐公主眼巴巴地望着黄十三:“先生,我说得可对?”
黄十三想了想:“大差不差的。”
大岐公主求知若渴:“不知是哪里有差?”
黄十三看着大岐公主:“你真要听?”
大岐公主点头,很有些科研人员精益求精的精神:“还请先生指教。”
“我入狱后,并非静心等死,而是人微言轻,别无他法,在国家机器面前,只能被迫‘从容赴死’。”
“啊?”
“我不甘‘从容赴死’,知昔日同窗杜若飞喜欢《西游记》,便写《悟空传》,故意请他代为转交,好叫他瞧见“若一去不还,便一去不还”。他果然中计去请圣裁,也果然一去不还。”
“老师!”简晓涛大惊,他虽然不赞同黄十三增加李坤王二跪请的失实细节,但也不想黄十三剖白如此隐秘的心思细节。别人可以猜,可以揣度,可以大书特书奋笔疾书,本人却不能说,提都不能提,因为只言片语都不符合一贯歌功颂德的自传所需要塑造的伟光正的形象。
大岐公主也是惊得合不拢嘴:“是先生设计,令昔日同窗因请圣裁而死的?”
杜若飞有错在先,是他推波助澜,才叫黄十三罪名落定。杜若飞本可以请朝廷重审案件,却选择请圣裁,或是出于保全其他结阵者的考量,或是骤知黄十三就是“吴承恩”的激愤。其间还有许多衡量博弈,黑白曲直非一言可断,但事到如今:“不错,是我设计,杜若飞才因请圣裁而死。他也并非为我请的圣裁,而是为他自己请的圣裁,为他心中的道。”
“怎么会这样?”
黄十三继续道:“我问斩那日,台下围了许多百姓,不过他们不是来为我请命,而是来瞧热闹,更没有什么万民伞,倒见了几个拿着馒头的,只等人头落地,便上来蘸一蘸我的血。”
“蘸血做什么?”
“是人族的偏方,说吃了蘸取读书人血的馒头,孩子便耳聪目明,更好读书。”
大岐公主撇嘴:“这不是胡说吗?若真如此,我妖族多吃几个读书人,岂不是要出好多的妖帅妖将?”
黄十三甚是好脾气:“所以说是偏方。”
大岐公主垂头丧气起来:“那念诗的狱卒,也是假的吗?”
“倒是真的,他确是念了诗,也确是念的‘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黄十三一顿,“不过是我先前托他打听,他体谅我是要死的人,记在心上,赶在我砍头之前背给我听罢了。”
当时《红楼梦》大火,却被误认为是李坤所作,狱卒告诉黄十三是因为李坤在府试时作的诗句与《红楼梦》中的相同,却不记得是哪首诗。狱卒后来终于打听到,匆匆赶在黄十三砍头前背给他听,黄十三才想起李坤便是跟自己在南山寺有一面之缘,第二天就去赴府试的读书人。
大岐公主越发垂头丧气了:“那李坤呢,王草书呢,他们也另有隐情吗?”
“李坤其实根本没有来法场,王草书也没有。”
大岐公主这头垂得都要垂到地上了:“果然又是不可信的传闻。”
“李坤在天元府设宴,他当时虽然只是秀才,但作为百年来第一位三甲案首,前途不可限量,天元府但凡有名望的人尽皆到场,便连知府大人也去了。此前一直有传闻,说李坤便是《红楼梦》的笔者曹雪芹,叫他收获了许多名望,李坤却在宴上指认我才是《红楼梦》的笔者,人声鼎沸的宴会一时间鸦雀无声,便听得王草书出列,赞同《红楼梦》为我所作,更指《西游记》《悟空传》亦是我的作品。”
“人的称颂赞扬皆可化为才气,人越多,才气越多,人越优秀,才气越精粹。当时整个天元府的读书人都在,所攒称颂不可估量,所化才气不可衡量,我当时已在法场,便在万众瞩目之下,天道予才气以醍醐灌顶。生出金光异象,金光逼退刽子手刀斧,我从金光中站起来,已是圣前举人。”
生死一线的惊心动魄,千钧一发的柳暗花明,竟只汇成最后的一句“圣前举人”,大岐公主一扫先前的垂头丧气,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太帅了,太帅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