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夕的清明 上(1 / 12)
新婚的头年清明,直芋带着筱夕回了趟老家。临走前,直芋特地往车上拎了
一打染发剂,包装老气,看起来在市面上应该绝迹多年了,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
来的。
「挺有心的嘛,孝敬奶奶的?」
「我奶奶你不是见过吗?前两年老伴死了就焕发了第二春,现在新长的头发
比我还黑。」
「那你是要留着自己用咯?」
「嘿嘿,嫌我老啦?你不是说我头发白点你心里才踏实吗?行了,别问了,
待会在车上好好睡一觉,到了湖城你就知道啦。」
「过了婺源叫醒我,你那个破颈椎,连着开上一天车还不得让我帮你揉上半
月?」
「得令!还是老婆知道疼人。」
等筱夕醒来,远山如墨,近处的油菜花田却把中西画合作一出,美得让她以
为还在梦里:「诶呀,老公,你快停车!都到婺源还不换我来开?」
「睡神,你看看日头,婺源早就过了,这是咱老家。我早就说过婺源不如咱
家美,现在信了吧?」
「哇塞,这真的是湖城?可是咱结婚的时候没见过有这么漂亮的地啊?」
「这里叫木渎,是我老爹出生的地儿,刚才高速封道了,我就绕道从这里走
了。」
「老公你快停车,我要下去拍张照!」
「过几天还要带你来呢,就在车上拍吧。」
「那你也停车!剩下的路我来开,反正有导航。」
「开车就看不了风景了,你想清楚哦。」
「那……那就再等等吧,你就是想让我帮你揉肩是吧?」
「嘿嘿,今天前面开得快了,这段咱们开慢点,老婆大人慢慢欣赏哟。」
和木渎一比,之后路旁的白杨树显然再难入眼,于是筱夕把直芋拉下驾驶座,
一脚油门踩到了直芋奶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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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住在湖城郊区一个四层洋房里,一楼是厨房、客厅和书房;二楼是原
先二老的卧室;三楼是客房加一张乒乓桌;四楼是杂物室与天台。小楼的前院花
草不少,可惜两垄菜圃已经荒废了;院外是鄱阳湖的内湖,湖水常泛波光。
知道今天孙子孙媳妇要回来,老人家一早就在湖边候着,可是看见开车的是
孙媳妇,立刻吹眉瞪眼,拧着直芋的耳朵就往车下拽:「臭北瓜(当地方言里芋
头的意思),跟那个死老头一样,天天就知道使唤婆娘!」
直芋连声求饶,老人家松开手后便飞一般地把所有行李独自抬上了三楼。可
望着院子里两女聊得欢实,他心中实在忐忑:自己这个奶奶颠倒黑白天下第一,
筱夕可千万别跟着学坏咯。
收拾妥当,老人家端来煲了一天的鸡汤,直芋一口干了,大声赞道:「这滋
味绝了!」
老人家笑迷了眼睛,连忙要给直芋再盛一碗:「比死老头做得好吧?」
直芋心中直骂自己嘴贱,爷爷在的时候,自己这个奶奶压根就没进过厨房,
最近两年苦练煲汤,手艺却未必有筱夕好(某只会做西红柿炒蛋的职业女性)。
却还是笑容不减地把那锅鸡汤兜了底。
筱夕有感而发:「直芋对您真好哩。」
老人家听完居然有些吃味:「那是你没见他跟他爷爷。两人好得都要拜把子
了,他那些个叔叔伯伯喝醉了酒都喊直芋叫二爹,你说他两得好成啥样?」
筱夕咋了咋舌头,鸡汤虽然有点凉了,可是喝完却心里暖暖的:「咱爸也叫
啦?」
老人家的脸笑成了菊花:「小斌也叫啦,第二天酒醒了把这个小兔崽子吊起
来打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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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偷懒的直芋奶奶这次听说孙媳妇要来特地晒了两天被子,于是乎筱夕昨
天晚上睡得香甜无比,醒来才发现直芋已经到早市上把香烛黄纸置办齐了。
「诶呀,你怎么也不叫醒我?这样被老人家看见多不好……」
直芋坏笑:「老人家说你昨个开车太累,让你多睡会。」
筱夕红着脸起床,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这个味道……」
「清明粑,上次你来的时候说最爱吃这个,不过味道肯定没这次好,现在正
是水芥草最肥的时候。」
「老公,你偷偷喂我一个~」
「懒猪,快去刷牙,刷完牙我喂你。」
湖城最好吃的小食当属清明粑,这里毗邻鄱阳湖,水草最肥。靠水吃水,本
地饮食都跟湖产有关:把春天的水草打碎成汁,什么都不用加,直接和进面团里
蒸熟,就有了这满室生香的清明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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