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红线(2 / 3)
,不像大哥沉稳健壮,不如三弟调皮,也不像小妹妹文静细致。父母虽未苛责于我,却也并不在意我,有次还把我自己落在后山上了。或许对他们来说,我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吧。”
“那年江南一连下了三个月的雨,澶河决堤,村里全淹了。我家住的高,人没被水卷走,父亲和大哥背着行李,母亲抱着小妹妹,我牵着三弟,跟着周围逃灾的村民一路北上,想寻个安身之所。”福顺的视线落在虚空处,像是又想起了那时逃灾的慌乱。
“但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啊,洪水毁了我们那一片的田庄,流民人数巨大,雨接连不断,临近的城池自顾不暇,根本不会接纳我们。粮食早就没有了,连周围的树皮都被人扒光了,父亲还被那些人伤了腿。我那时候已经不会去想明天怎么样了,或许会饿死,或许会病死,谁知道呢。”
钟黎宁心口闷闷的,悄悄握紧了福顺的手。
“后来到临央府的时候,有个男人说城里正招人,被选中的可以进宫,还会给一大笔钱。我们走投无路,便决定去试试运气,结果我就被选中了。那人将我带进屋里,跟我说要想清楚,进宫了这辈子都出不来了。我那时候满脑子都是桌子上的二两银子,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想着有了这些钱父亲的腿就可以治了,三弟和小妹妹也不用饿得直哭了,兴高采烈地签了卖身契。把钱给了同去的大哥,我便跟着他们进京了。”
“那一刀真的很疼,”福顺忽然颤抖了一下,钟黎宁心里传来一阵剧烈的恐惧和痛苦,不由自主地跟着颤了一下,“我已经不记得那三天是怎么过的了,只依稀记得疼到极处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撞晕,却连挺直身子都做不到。身下的灰土整日湿漉漉的,那密不透风的小屋里满是腥臊的气味。”
福顺顿了顿,接着说,“我们一起进去的孩子大概有六七十人,最后从那屋里走出来的只有四十三个。”像是完全沉入了回忆里,福顺怔怔地看着指尖的萤火虫,“进宫的时候是吕公公教我们规矩,手里有余钱的拿给他,便能分到得宠的妃子和小主子那里。我什么也没有,甚至还欠着刀子匠钱,吕公公看了我一眼,便将我打发去冷宫了。”
不知想到何处,福顺笑起来,“说句大不敬的,其实我第一次见到殿下,就想到我三弟了,殿下那时候就跟他差不多大。殿下是第一个会认真看着我叫我名字的人,当看到殿下一边吞口水一边拿出一块桂花奶糕递给我时,我觉得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只是后来……”
沉默了一会儿,福顺忽然抬起头,看着钟黎宁的眼睛,“再后来,天元十三年的十月初六,我随殿下去围场秋猎,在山里遇到一只小狐狸。”福顺笑起来,“她变出一只棕熊救了我,又千里迢迢跑来送给我一朵腊梅花,几次三番救我于危难,时刻陪在我身边。她来的这一年,我笑的比前二十年加起来还要多。有她在身边我才发现,原来我可以有这么多的眼泪,可以絮絮叨叨说这么多话,可以……可以这么快活。原来话本里写的竟是真的,想一个人,真的可以想到难以呼吸,吻一个人,真的可以尝到糖的味道,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软得像棉花一样……”
“但是我不知道,”福顺的声音骤然低沉,头也垂了下去,“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梦,转天我会不会从冷硬的床板上醒过来,发现我还在原来的冷宫里。我从不曾被上天怜悯半分,又凭什么得到这些,这些究竟是真的,还是我临死前被施舍的一场幻觉?”
“我不知道让她来我身边需要多少气运去抵,也许下辈子,下下辈子的都压上了吧。我像个窃贼一样想偷偷把她藏起来,唯恐诸天仙神发觉,将她从我身边带走,又怎敢再张扬得人尽皆知。我可以付出一切哪怕只能留她一瞬,可是我一无所有,只有这身残破的皮囊,也只能用它多吃些苦头,奢望能抵掉片刻相守的恩泽。”
福顺说完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他不敢抬头,也不敢想,在自己袒露了这般丑恶的心思之后,阿黎会怎么看他。四周越来越静寂,连萤火虫都消散了,他忽然开始后悔,后悔不该被那条红线蛊惑,将自己埋藏最深的心思说给她听,是不是……吓到她了?她会不会觉得恶心?被一个阉人这样纠缠……
“福顺,”身前传来少女软糯的声音,福顺心跳凝滞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她的声音里没有厌恶,她好像没有生气,福顺悄悄地松了口气,试探着抬起头,却见面前的少女已是满面泪痕。
“你……呜呜……你有没有……有没有带手帕啊呜呜呜呜呜……”发现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被福顺看到了,钟黎宁索性放开了,扑到福顺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全蹭到福顺华贵的曳撒上了。
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钟黎宁的反应,福顺愣愣地回不过神来,半晌才试探着将手臂环在怀中少女的身上,见她没有反应,福顺越收越紧,将钟黎宁牢牢地拥入怀中。
钟黎宁自顾自地哭了个昏天黑地,从福顺怀里出来的时候两只眼睛肿得像两颗小核桃,大概是哭得太厉害缺氧了,脑袋还有点晕。察觉到福顺关切的视线,钟黎宁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牵过福顺的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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