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丰回来了(1 / 1)
暗黄的路灯下,一辆灰绿相间的出租车停在了永坍村的村口。
“小伙子,到喽!”
“谢谢师傅。”
付完钱,元丰下车从后备箱里拎出自己的两盒特产。直到出租车不见了踪影,他依旧站在村口,未挪半步。
11年前,他以为治好病就能回来,所以听从父母的安排,跟着一个叫赵民淞的中年男人走了。
跟着男人去到一个偏远小城后,他才明白,原来‘过继’只是个幌子,去大城市看病也是假的。因为这副累赘的畸形身体,他被亲生父母给卖了,卖的还是着急脱手的白菜价。
明明是个遭人议论的双性人,那男人却告诉他这不是病,不需要做手术治疗。甚至天天夸他很完美,是独一无二的。
真是恶心又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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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了,乡间的夜风吹散白日的燥热,大地一片寂静。家家户户都熄了灯,整个村子静得只剩下风声与虫鸣。元丰走在早已不是土路的水泥小道上,烦躁的内心逐渐恢复平静。
来之前,他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地方,只是想先过来看看,哪怕摸黑白走一遭。本以为不会有印象,双脚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记忆中的那个家。
借着月色,元丰看清了前方那栋老旧的瓦房,院前停了一辆三轮摩托车。
他步伐缓慢地朝前走着,每靠近一步, 童年的点滴回忆便一帧接一帧地涌入脑海。
“哥,我能看你的故事书不?”
“哼,女孩子本来就爱哭!”
“哥哥,我走不动…”
时隔多年,长大成人的元丰已经能理解父母的苦衷,所以不恨了。独自流浪的头两年里,他连养活自己都费劲,能吃饱就算不错的,别说再养三个小孩儿了。
到了瓦房正门口,元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之后才放下特产,抬手敲起门。
敲了好一会儿,他听到屋里传来一道略微粗矿的男声。
“谁啊?”
是陌生又熟悉的嗓音,元丰平静下来的内心开始变得紧张不安。他没吭声,继续敲了两下。
元志强趿拉着鞋,走到外屋打开灯。这么晚了,他以为是着急来借摩托车的老刘。门一打开,外面站着一个长相清秀,穿着体面的年轻人。
模糊的脸有了清晰的轮廓,元丰却觉得很陌生。眼前的男人身材干瘦,满脸沧桑,额上刻着很深的岁月痕迹。他穿着破洞抽了丝的白色背心,裤衩也皱巴巴的。
元志强震惊地看向来人,只愣了短短两秒,随即缓过神来。像是无法确定,他一把拽住年轻人的手腕,语气又急又慌:“是…是小丰不?你是小丰!?”
元丰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眼手腕,带着厚茧的粗糙大手很硬,每个指甲缝里都有洗不干净的黑泥。
儿子的变化实在太大,元志强想问的太多,一时半会儿不知从何问起。他尴尬地拿开自己的手,热情招呼:“小丰,快进屋坐。”
元丰拎起地上的特产走进屋里,元志强这才注意到他买东西了。赶忙伸手接过,“还买啥东西啊?你留着自个儿吃。”
“给你们的。”元丰说。
元志强有些不好意思,“包装瞧着显好,不便宜啊…”
“没多少钱。”元丰放下背包,准备把存了十五万的银行卡拿出来时,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
“是小丰回来了?”
他回头看去,东屋里走出一个面黄肌瘦的苍老妇女,她穿着一套与之年龄不符的粉色睡衣套装,凹陷的脸颊与皱纹让她显老了十岁不止。
王金凤看向失散多年的儿子,眼眶逐渐湿润。她缓慢走上前,哽咽道:“是小丰回来了…”
元志强扶住妻子,激动地说:“是啊,小丰特地回来看你了,还买了特产。”
为什么…
元丰攥紧手中的银行卡,想不明白,记忆中的父母怎么会苍老成这样…
没有我这个累赘,你们为什么还过得这么苦?
为什么要让我难受…
看着面前这对陌生的长辈,他发现自己连一声‘爸妈’都叫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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