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执(1 / 2)
三.
宁真抱着长剑,犹豫了很久。
从她有记忆开始,师尊就告诉她,这份过人的感知力,既是天赐的异秉,也是蒙蔽双眼的业障,沉溺于他人的情感之中,往往容易忽视了对方的真实目的。
为此她有意常常有意克制自己,以至于许多同门眼里,宁真都显得过于冷漠。
但她在那只恶鬼身上感知到的千愁万绪,远远超过了她能消化的程度,她最终还是冒着暴雨,左手拿着八卦盘,右手握着剑,沿着恶鬼途中留下的戾气寻找他的踪迹。
“道长,你是要去捉妖吗?”正在宁真匆匆奔赴时,一个年轻爽朗的声音将她叫住。
宁真回头,是个十七八岁,与自己同龄的青年男子,气质介于惯于耕作的农人与酸秀才之间,眼神单纯,一看便知是个良善之人。
“道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杜平之,那天村长让你见过我。”他看出宁真脸上的疑惑神色,连忙自我介绍道。
宁真仔细回忆,总算想起来此人的身份,也是村中一件怪事的主人公。杜平之是新科解元,却自称在考场上昏睡过去,并无作答。
杜平之不知道是不是听多了传奇故事,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作为修道之人的宁真崇敬的不得了,就差把她当作菩萨来拜,不停的找机会打听昆仑山上修仙道门的事情,宁真无奈应付几句,反倒使得他更加兴致勃勃。
“道长,我这不明不白的解元,还请道长指示——”此刻杜平之又开口问道。
宁真心中记挂那恶鬼,便敷衍道:“不待我查出缘故后自会告诉你,你现下还是先预备会试。”
“多谢道长指点!”杜平之面色欣喜,跟上宁真转身离去的步伐,将手上撑开的油纸伞递到宁真手上:“道长,仔细别受了风寒。”
宁真摇摇头,她并非杜平之眼中的寻常弱女子,自幼修行也不乏出生入死的场合,一场暴雨算不得什么,面前这个白面书生,反而更需要一把遮风挡雨的伞。
可杜平之被才子佳人的戏剧熏陶的迂腐顽固,宁真无奈打起伞,心想这下纠缠以后,那恶鬼的痕迹又淡了几分。
若她此刻回头,就能发觉杜平之站在山坡上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宁真最后循着鬼气,走入一座竹林中。
踏入林中时,她就确信这竹林是个聚阴之地,沟壑纵横,坐山阴面。
果不其然,往其中深入后,一片乱葬岗出现在眼前。
这片乱葬岗看起来已经存在了很久,泥泞的地面上鼓起一个又一个的坟包,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木头墓碑也在这林中烂的不成样子,无人祭拜。
邻近村庄里的人往生后都归入祖坟,这里的土地下埋着的,无非是些无主孤魂,不知有多少枉死之人,独自埋骨在这异乡。
自然的,便滋生出强烈的怨气。只是这么多孤魂野鬼的怨气,集合在一起,也比不过那个恶鬼身上所释放的。
经书典籍上,都没有恶鬼的容身之地,六界轮回,天道有序,而秩序之外的存在,不容于世,就交由他们这些修行之人来铲除。
在昆仑山上,宁真从有记忆开始就在修行,十几年来对此深信不疑。
可她被自己的感知力所累,竟然在下山遇到第一个恶鬼时,就起了动摇。
有这么浓烈的仇怨不化,换作是她,也无法心甘情愿离去。
她大可以回禀师门,以几位大长老的神通,把这为祸一方的恶鬼打的神魂俱散,合情也合理。
“那你又有什么样的前尘往事?”宁真知道,对方就藏身于竹林中,可迟迟不愿现身。
宁真将这句让自己瞠目结舌、无言以对的问话掷回给他。
她要好好的度化他,既然天赐有这样的感知力。
宁真等了许久,竹林间除了落雨和暴风,却再无其他动静。
恍惚间,她好像能察觉到来自那个恶鬼的嗤笑。
她和任何一个想要劝自己投胎转世的人没有区别,陆羌站立在一株新竹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没再冒失的用任何召阴法术,相信她终于也意识到了,竹林里有些东西,不是她这么一个小道姑能抵挡的。
在不知时间为何物后,陆羌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即便是恶鬼,他也不想把所有时间耗费在做他身前无法做的恶事上,所以他可以在这里待上一整天,看这个妄图度化他的道姑能坚持多久。
这不过是他漫长的几百年中的一天。
可是却不止一天。
小道姑倚着坟包打坐,竹林中不停的明暗交替,月升又月落。
又是个学坏脑子的修道之人,陆羌想。度化一只恶鬼,在她眼中,便这么重要吗?
宁真知道恶鬼一直在她方圆一里内,她虽然没办法知道他确切的位置,可恶鬼也没办法彻底把自己遮掩干净。
她坐下来,不说一句话,也不施什么法,隔着竹树和恶鬼博弈。
若是恶鬼只想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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